“打算？”修寧輕聲問了一句，輕輕一笑，回答道，“能有什麽打算呢？本妃到底是人生地不熟的，你說可是這樣？”

柳煙煙分明可以聽出修寧是話裏有話，她便也開始不做聲了，卻聽到修寧問她：“柳妹妹可有什麽好法子？”

柳煙煙見修寧問到自己，這才說道：“生意場上的事，妾身也不懂，但倘若王妃娘娘您有什麽需要妾身去做的，只管吩咐一聲。”

修寧這便就算是摸出了柳煙煙的性情，她是個不喜歡多嘴的，畢竟說了什麽，說對了還好，但說錯了卻是要擔了過錯的，於是她更願意去做一個執行者。

“柳妹妹的心，本妃當然明白。”修寧似笑非笑，悠悠說出了這句話。

柳煙煙見修寧這樣說，反倒是不知道怎麽把話接下去，只得訕訕笑了笑。

修寧便示意柳煙煙坐，笑著端起了茶杯，輕輕抿了一口，接著說道：“從前便聽妹妹說過，妹妹是打小就生在這揚州城的，本妃確是真有一事還須得請教沒誒。”

“娘娘盡管吩咐。”柳煙煙垂眸謙遜說道。

修寧點了點頭，便就直言道：“想必妹妹心中也是清楚的，倒也不是什麽大事，就是畢竟本妃同王爺來了這個地方，很多事情本妃也得知曉一二，你說是吧！”

柳煙煙知曉修寧問的定然是和官僚相關的，便說道：“娘娘若是想問什麽，直言無妨。”

修寧聽她這樣說，便就不再拐彎抹角了，索性就直接說道：“那本妃也不想瞞妹妹了，本妃想知道那位李知府是個什麽樣的人。”

柳煙煙畢竟一直是處於最底層，她皺了皺眉頭，說道：“妾身只是一介素衣，自然不知達官貴人如何，但妾身聽過這樣的一句話，天上烏鴉一般黑。”

修寧柳煙煙這種性格，再問她也算是問不出什麽了，但至少從柳煙煙口中她可以聽出，李知府也未必是什麽清官。

修寧想到了那位李夫人，略一思索了，終是道：“有勞你了，本妃自有打算。”

柳煙煙愈發覺得自己有些看不穿修寧，她也不知道修寧為何會問她這些東西。

修寧看了柳煙煙一眼，說道：“王爺喜歡你，今晚你便去王爺那邊伺候吧！只說是本妃吩咐的。”

柳煙煙詫異地看了修寧一眼，有些看不清修寧的意圖，她想到那一晚燭光下的那個身影，心頭便是一動，她很清楚自己應該在此時拒絕修寧才是最好的方式，保不準修寧在此時只是為了試探自己，但是她卻感覺自己在此時寧願丟了那份理智，來換和寧王的相處。

她終是緩緩點了點頭，接著說道：“喏。”

僅僅是應下了，再無別的話。

修寧端茶杯的動作一頓，看了看她，卻沒有做聲，良久，方才擺了擺手，說道：“你退下吧！”

“喏。”柳煙煙應了一聲，便就退了下去。

平霜見她走後，便說道：“娘娘，您何時這樣糊塗了，您當真看不出柳煙煙的心思嗎？”

平霜的話裏充滿著一絲埋怨，修寧心中清楚，平霜這是在替寧王訴不平，這是在怨自己將別人從寧王跟前推。

修寧便故作不知說道：“那日王爺有多喜歡她，眾人皆是看在眼裏的，本妃容是一直把人留在跟前，只怕在旁人眼中不知該如何認為本妃善妒，容不下人。”

平霜看著修寧，就好像從未認識過她一樣，眼神極為陌生：“奴跟著您這樣久了，在這大夏，奴與王妃甚至可以說得上相依為命，從前怎樣，奴並不知，但這些時日以來，不管是發生了什麽，奴都同您一道熬過來了，柳煙煙和王爺之間的事，就是奴也能聽懂王爺的意思，王妃心中就當真不知？”

修寧垂下了眼眸，半晌沒有說話。

就在平霜以為她不會再說話了，打算下跪求罰的時候，修寧卻突然緩緩說道：“你沒錯，不必跪了。”

平霜的動作已經做了一半了，便只好再站起來，靜靜看著修寧。

“平霜。”修寧輕聲喚了她一聲，語氣卻是有些悵然和失落，“你說本妃是不是真的錯了？”

“是。”平霜毫不猶豫回答，“娘娘當年不也是一樣不喜歡奴嗎？為何娘娘可以連奴都接納了，卻獨獨接納不了王爺。”

“我……本妃。”修寧張了張唇，卻發現她平日裏再伶牙俐齒，此時卻組織不了語言，“本妃只是不知該如何應對。”

最後，修寧的語調極盡黯然。

平霜跪了下去，看著修寧說道：“奴跟了娘娘這樣久，縱然奴的心是鐵做的，也知道要向著您，您和王爺也相處這樣久了，娘娘的心莫不是石頭做的？”

修寧一怔，看著平霜，她原本是想呵斥的，畢竟平霜這番話委實算是以下犯上了，但是修寧卻斥責不出來，她猶然記得，寧王當年也是這樣問過她：“修寧，你的心當真是石頭做的？可以這樣捂不熱嗎？”

平霜見她此時這般模樣，唯恐自己是把話說得太過了，便喚道：“王妃，王妃，娘娘。”

修寧這才回過身來，微微扯了扯唇角，但卻顯得僵硬，她輕聲說道：“平霜你說得對。”

“王妃既然心中清楚為什麽還要這樣做呢？”平霜質問。

修寧一怔，若說起來，寧王當真是個極為有君子風度的人，他從未這樣逼問過她，遂是她從來也不會把自己逼得如斯境地，可此時平霜這樣問出來了，她卻不知該如何作答。

修寧猶豫了一下，終是緩緩說道：“平霜，你應當知道，本妃輸不起，本妃身上，是兩個國家。”

平霜聽她這樣說，心中縱然有無數想要指責她的話，在此時卻是變成了一絲嘆息。

平霜擡頭問她道：“您信王爺嗎？”

這個問題，寧王問過她，就是修寧自己，也曾這樣問過自己。

不信？可又全然不是。

信，她卻又不敢。

修寧緩緩吐了一口氣，方才說道：“平霜，你想說的，本妃都知道了，你不必再勸了，你只當本妃是個鐵石心腸無情無義的人罷了！”

平霜知道自己沒有再說下去的必要了，對著修寧緩緩一拜，接著說道：“奴自知失言，請王妃責罰。”

修寧聽她這樣說，本打算讓她起來的，但想了想，還是道：“你便自己去門外將這院子盡數掃了吧！”

平霜疑惑地看了修寧一眼，她今日實為逾越，本以為修寧應當會嚴加責罰一番的，卻沒想到修寧竟然就這樣風輕雲淡地處置了。

“謝王妃。”平霜叩首道。

修寧搖了搖頭，示意她起身，便就臥在榻上，輕輕地閉上了眼。

平霜便就走了出去。

修寧在躺椅上翻來覆去，卻是滿腦子都是平霜方才說的那番話，自打寧王對修寧表明心意以來，修寧並非是不知，此後他便沒有碰過府上的任何一個女人，即便是逢場作戲都沒有。

但是，寧王卻和柳煙煙獨處了一晚，那一晚修寧的確是格外吃味，卻不想寧王多柳煙煙也是逢場作戲。

試問有哪一個世勳權貴可以為自己女子做到這般？即便是修寧自身，他父親亦是除母親之外，尚有一位姨娘。

可，他若是對自己的這一切也是逢場作戲，該當如何？

寧王啊！她至始至終都沒有看穿過。

“平霜。”她輕喚出聲，卻方才想起平霜被她罰去打掃庭院了。

修寧所住的院落恰好種了桃花，如今恰好已是三月了，庭院裏的桃花開得甚艷，修寧想了想，便對侍女說道：“你去將平霜姑娘叫回來。”

平霜回來時，便正好見修寧站在窗前，看著窗外的桃花灼灼綻放，修寧的目光卻忽然掉落在已經落下的桃花之上，她淺淺嘆了一口氣：“用生命結果，最終究換來一個雕零的下場，成了他人口腹之用，又是何必？”

平霜知曉，她這是話裏有話，但卻不敢輕易開口。

索性修寧也沒有太過在意，回過頭對平霜說道：“本妃想替王爺釀幾壇桃花酒，遂，平霜，你陪本妃一道去采些吧！”

平霜不知，她是在心疼這些桃花，零落於泥土，最終同泥土而為一體，再也沒有當初的風華，也沒了從前的綻放。

修寧走了那桃樹之下，擡頭看了一眼那開得極盛的花骨朵兒，陽光有些刺眼，修寧用手擋了擋，回過頭對平霜說道：“咱們分開……”

她的話尚未說完，卻正好看見寧王負手而立，站在她的不遠處，他的身後就是柳煙煙。

她轉過身，對著寧王微微欠身：“見過王爺。”

寧王上前扶起她，說道：“你我之間，何須這般多禮？”

修寧不答，詢問式地看向了柳煙煙，柳煙煙卻垂下了眼眸，避開了修寧的目光。

寧王伸出手來，漸漸地靠近了修寧，修寧心下一緊，微微側了側身，寧王卻拿下了她肩上的一片花瓣，對著她輕柔一笑。

有那麽一瞬間，修寧竟然產生了一種錯覺，這桃花再如何灼灼其華，都抵不住他眸目間的那點微光。

“你又如何同本王鬧脾氣了？”寧王問道，語氣中卻帶有一絲寵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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